2014-3-25 13:53
Vivi_CC
催眠
不眠之城
我是個醫生,由於在大城市壓力太大,弄得心力交瘁,精神萎靡,於是我向醫院申請調往小城鎮工作一段時間,醫院上層和我關係不錯,也就同意了,把我調往了一個偏遠的小城鎮。小城鎮的好處就是廢氣和噪音問題沒有大城市嚴重,食物和水也天然許多,人們不容易得病。換言之我的工作量也不會太大,順便讓我自己可以放鬆一下。然而當我到達城鎮後才發現,一切都不像我所想的那樣。那天我帶著行李前往XX鎮的診所,進入小鎮範圍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,我決定先找個地方落腳,等第二天一早再去診所。我隨便找了一間旅館,風格十分懷舊。前台是一個中年女人,看第一眼就把我嚇著了。那女人眼窩深陷,眼圈周圍烏黑一團,一臉困相,乍一看和死人一般。我問她要了一個房間,她有氣無力地遞給我鑰匙,最後附上一句:“晚上千萬別睡覺。”我一邊看著她在說無厘頭的話一邊走上樓道,心想這人還真奇怪,來旅館不就為了睡覺麼?進入房間後,裝修,家私設備一切還好,然而周圍的牆壁都已有少許泛黃,唯獨靠桌的牆上有個白色的影,看樣子原先有放著東西後來又拿走了。我第一念頭就想到電視機,不過我不是個愛看電視的人,也就沒有追究,洗洗便上床了。不知是因為天氣熱還是什麼原因,我翻來覆去睡不著,折騰了好久,乾脆出去散步。經過前台的時候,那女人正在喝咖啡。我想她是不是腦子有毛病,明明已經將近12點,困得不行了卻還喝咖啡提神,難道這旅館就沒人替班麼?我沒理會走出了旅館,果然清爽了許多,可讓我吃驚的是,外面除了我,還有一大幫在散步的人,三三兩兩搖晃著身子在拖行,走近了看更不得了,每個人面容憔悴,無比滄桑,沒有一點氣息,簡直就像喪屍出籠一般,我真懷疑是不是來了鬼鎮。
我隨便抓了個人想要問清緣由,那人卻跟我說:“你是剛來這鎮上的吧?千萬別睡覺,也千萬別往鎮裡走了,趕緊回去吧。”沒等我反應過來,那人就走開了。我又嘗試抓了好幾個人詢問,可是每個人都已經困得不行,處於半睡半醒狀態,說話已語無倫次。我見也問不出個所以然,於是返回旅館,一邊想打電話給醫院看這鎮上到底怎麼回事。剛走進旅館,前台女人看見我在打電話,瘋了似的衝上來把手機搶了過去,迅速關了機,神情慌張地說:“這裡不能用手機、無線電等可以傳播聲音的工具!”我呆了,問原因女人卻守口如瓶,不肯跟我再說一個字。那天晚上,我一夜沒睡。第二天,我一早起床,離開了懷舊旅館,來到鎮裡的診所。應門的是一個護士模樣的人,她看見我來十分開心,大概交待了一下情況就說要回去睡覺了。我看看診所不大,應該一個人也能應付,也就答應了。沒想到她剛走沒多久,就來了第一個病人。她說她叫晶晶。睡眠的代價她說她叫晶晶,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。她的嘴唇炸裂的厲害,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,說話嚴重沙啞,幾乎聽不出幾個字。我問她究竟怎麼了,她嗚嗚地說了一通,我費了好大勁讓她重複了幾次才勉強明白她剛才經歷的事。她說今天快天亮的時候,她被一些聲音吵醒,一睜眼看見丈夫拿著打火機窩在自己身邊,面無表情,像是在熟睡當中。晶晶嘗試起身,卻發現自己被捆綁著,不能動彈,想要呼救,嘴唇也被針線縫了起來。
他丈夫是個牙醫,一定是給她上了局部麻醉才沒有中途醒來。突然晶晶聽見房間裡有其他人的聲音,那聲音是從小音箱了傳出來的,背景音樂無比熟悉,那是他們夫婦睡前在播放的催眠樂曲!人聲伴隨這樂曲繼續:“現在去找一根溫度計,通過針線縫隙插入她口中,然後用火機烘烤末端。等到溫度超越了溫度計能承受的極限,水銀囊就會爆炸,滾燙的水銀會讓她再發不出聲音,從此你就再不用忍受她的嘮叨了。”人聲停止了,晶晶丈夫中邪似的按照人聲說的做了。結果變成了現在的樣子。水銀封聲是傳說古時歌姬之間為了互相設計採用的伎倆,實際最大危害還是水銀能讓人中毒,嚴重的話會身亡。我趕緊給晶晶做了應急措施清除掉大部分水銀,剩下的或會引起一些症狀,但應該不足以構成傷害或致命。我剛要繼續了解情況,一個女警闖了進來,說晶晶丈夫已經被逮捕,來看晶晶情況和錄取口供。沒想到那名女警竟然是我大學同學芒果。多年不見,寒暄幾句後,我們回到案情上來。芒果告訴我晶晶丈夫被抓的時候還在睡夢中,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。當刑警告訴他犯下的事後,他聲稱自己全不知情,一直指著音響說是裡面CD的問題。說完芒果從證物袋拿出那張CD,晶晶也確認那就是她所說過的催眠樂曲。我們一行人借用診所的老式CD機,放入了光碟。輕柔曼妙的音樂響起,我彷似覺得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我的身體,摀住了我的口鼻,空氣變得沉悶,腦袋漸漸迷糊了,然後想被下了藥一樣,後面的事就再也不知道了。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,我抱著炸裂的頭站起來,眼前的景象讓我失聲呆立。芒果躺在地上,從她的警服我判斷那應該是芒果。
在我眼前是個身體扭曲變形的屍體,血水把地板和牆壁濺得通紅,旁邊還有一根警棍。想必是有人用那警棍把芒果身上骨頭全部打碎,臉容也砸得不能辨認。我這才想起了晶晶,抬頭巡視診所,已經不見了晶晶的身影。究竟我睡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?我趕緊報了警,方才發現CD仍在播放,可是一點聲音也沒有,就像是一張空白的光碟。接著,我想起了剛才夢中的情景:我看見了一個人的背影,那個人漸漸地轉過了臉……地獄的聲音幾個警察闖進診所打斷了我的回憶,看到現場情況二話沒說把我當做嫌疑犯抓了起來,帶會了警局,而關在我旁邊的,竟然就是晶晶的丈夫。我必須要弄清楚一切,幫自己脫身。於是我隔著鐵欄跟隔壁晶晶的丈夫聊了起來,兩人漸漸熟絡,我也就不客氣向他了解虐妻的細節。他知道我是個醫生,想著或許會對他的怪事能給出一個解釋,於是一五一十給我說了當晚情況:“我和晶晶最近因為天氣太熱都失眠,昨晚下班回家,我看見一個老頭擺的地攤上有催眠樂曲,便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帶了回家。晚上我們開著音樂,果然沒一下我們就進入了夢鄉。說來奇怪,我醒來的時候警察就來了,給我說了對晶晶做過的事,可是我自己一點印像也沒有。我承認平時是討厭晶晶整天囉嗦嘮叨個沒完,也曾有過讓她封聲的想法,可那畢竟是幻想發洩,就算我多恨也沒那膽去做
這麼殘忍的事啊!”我聽完他的敘述,心里大概有了個底。在大醫院的時候我和幾個心理學的同學很熟,經常在聊天過程中也了解到一些關於心理學的知識。晶晶丈夫十有八九是被樂曲裡的聲音催眠了。晶晶也說過她醒來的時候聽見樂曲裡有人聲,還教她丈夫怎麼行動,照說那錄光碟的人才是案子的主謀。這麼說剛才在診所,我們大家在一起聽樂曲的時候也睡了過去,晶晶一定也被催眠了,不知不覺把芒果殺死,醒來發現自己的罪行後潛逃了。我終於知道一開始進入小鎮的時候,為什麼小鎮外圍的人們都不敢睡覺,也禁止用傳播聲音的工具,一定是吃過虧,怕再被催眠才出此下策。畢竟這件事如此怪異,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,如果為了求證去聽CD的話就會掉入陷阱,因此沒人解決問題也就說得通了。不,或許根本沒人意識到這是個問題。知道真相的只有被催眠過吃過虧的人,可是他們即使知道了也毫無辦法。然而這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。並不是每個人心裡都對某人的嘮叨感到厭惡,也就是晶晶丈夫聽到的內容是為他一個人訂做的,犯人怎麼知道他失眠而找上他的呢?要知道晶晶丈夫買CD是臨時起的主意啊。還有小鎮外圍這麼多人,犯人難道每個人都特製一張CD麼?正在苦思冥想的時候,幾個警察找到了晶晶押了回來。他們說在路上碰到了她,身上也沾了血,說不定跟芒果被殺的案子有關,要帶回來再做調查。
晶晶嗚嗚哇哇地對我叫著,我也只能隔著鐵欄向她擺擺手,表示自己也泥菩薩過江,沒辦法救她了。警察把她關在了我對面的牢房裡,圍著辦公桌上的音響放入了診所裡帶回來的證物光碟。我、晶晶和她丈夫紛紛叫喊示意他們不要聽,可是警察不以為然,打開了播放鍵。我趕緊捂上了耳朵。沒過一會兒,幾個警察便昏昏欲睡,趴在桌上打起盹來。樂曲奏效了。我放開耳朵,讓人入睡的階段已經過去,接下來應該就是催眠人夢中行動的時候了。我必須仔細聽,從中找到一些線索。果然,一個老人的聲音傳了出來,不緊不慢:“整天要對付惡人,憋得慌吧?還等什麼呢?別再忍了,好好發洩一下吧,折磨他們的身體和靈魂,來彌補自己的空虛……”我聽了嚇得說不出話。那光碟裡的內容,和晶晶丈夫聽到的完全不一樣。那是張有魔力的光碟,它能知道人們心裡的慾望,然後唆使人們在夢中實現自己心裡的想法,名副其實是來自地獄的聲音!只見警察們機械地站起來,走進晶晶的牢房,把她拷在鐵欄枝上。晶晶拼命尖叫,一個警察用塑料袋套著晶晶的頭,把聲音隔去大半,另一個警察則用小刀剮她身上的皮肉,切割她的喉嚨,直到地上的血潭慢慢擴展,晶晶沒了聲音一動不動,幾個警察才扯開她身上的衣物,又卸下了自己警服……看著幾個肉身在起伏,我腦子瘋狂地轉著,我知道待會幾個警察發洩完獸性,接下來就會輪到我和晶晶丈夫。起源和終結牢房裡空空如也,沒有什麼能供逃生的工具。我眼睜睜看著晶晶的屍體被他們凌辱,完事以後幾個人又搖搖晃晃地走進隔壁牢房,一起把晶晶丈夫壓倒在地,拼命啃咬。幾個警察喉嚨發出的咕咕聲,皮肉撕裂聲,慘叫聲一起迸發,我依然無能為力,轉開頭不敢再看。“醫生!”我聽見晶晶丈夫吃力地叫聲,隨即聽到金屬落地的聲音。我抬頭一看,地上一串染血的鑰匙。
晶晶丈夫趁著警察趴在自己身上撕咬的時候扯了下來,扔到自己面前。他用堅定的眼神望著我,似乎在讓我一定要活下去,把事件終結。我頓覺血液一陣狂湧,拿起鑰匙打開了牢門,砸開CD播放機,把光碟折成了兩半。人聲停止了,幾個警察也停下了動作,死死地睡了過去。我趕緊查看晶晶丈夫傷勢,可惜已經太晚,他被幾個警察開膛破肚,留血過多,許多髒器也嚴重損傷,然而他的眼睛,還是和剛才一樣,堅定地望著同一個地方。我幫他合上眼簾,轉身走出警局。事情不容再拖,我必須在催眠光碟造成更多死傷之前盡量回收毀滅,拯救更多的人。這時我想起了在鎮上做電台主播的表妹,讓她利用媒體這影響範圍廣泛且快速的途徑是目前的上策。我看看手錶已經是晚上11點,她應該已經上班了。我匆匆往電台大廈趕去。剛闖入播音室,就看見表妹趴在桌上,接著聽到了一段熟悉的樂曲。“糟了!”我心裡暗叫一聲,CD播放機顯示正在運作,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中了招。我眼皮瞬間重了許多,身體也開始疲軟,區區一段樂曲的效力竟然媲美藥物的作用。很快,我也睡倒在了地上。我開始做夢,和上次在診所裡一樣的夢。我夢見一個背影,背影慢慢轉過身,我認得那張臉,那是我永遠不想看見的臉。我家裡很窮,還在小學的時候,有一天母親帶著他來到我家,說以後我們都會一起生活。他是個酒鬼,每次喝醉了都會打我們母子。我討厭他,我說想要真正的爸爸,可是母親卻說沒有他的經濟支援,我們就得露宿街頭,於是我們一直忍著,只為能吃上飯,不用日曬雨淋。然而他的虐待變本加厲,經常用煙頭燙我們身體,好幾次把我打骨折。我心裡一直藏著對他的憎恨,想著有一天我也要把他身上的骨頭打碎,再也不要看到那張猙獰的臉。
最後我在流淚中醒來,身旁的地上躺著一具屍體,全身形狀扭曲,骨頭多處折斷和粉碎,臉也變成了一團肉醬。和診所看到芒果的屍體一樣,我只能憑衣著認出眼前的肉團是我的表妹。我殺了她們,我把對那個男人的恨,在夢中無意識地發洩在了她們兩人的身上。我意識混沌了,不會痛叫也感覺不到悲傷。我從播放機中拿出光碟,緩緩走出了大廈。我登上了離鎮的末班車,向家裡進發,現在只有醫院裡那個心理學同事能幫上我。等到事情都結束了,我會去自首。深夜造訪,同事沒有責備。我詳細把所有經過都講了一遍,問他是否有辦法對抗催眠術。他點點頭,說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再錄一張正常的,對人無害的催眠光盤,同時在當中留下甦醒的條件暗示:當接受到其他催眠術的時候,就會從沉睡中醒來。簡單說就是當初的邪惡光碟為A,現在新錄的光碟為B,聽完B的人會陷入催眠當中,而當他再聽到A的時候,就會滿足解術的條件醒來,不受光碟A的催眠影響。我頓時興奮起來,馬上讓同事準備。同事也找來了一段樂曲、空白光碟和錄音設備,開始工作。同事放起了樂曲,那樂曲和之前的不同,可是依然能讓人昏昏欲睡。我漸覺再睜不開眼,慢慢瞇成了一條線。在眼皮重合以前,我看見同事扮著蒼老的聲音在對我說:“這是能讓人睡得安穩的催眠光碟,把它們發放出去吧……”我最後看到的,是同事嘴角詭異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