粽子

他把網從河水中撈起，裡面是摻雜著各種淤泥垃圾，塑料瓶，食品包裝袋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層出不窮。那些垃圾散發著陣陣臭氣，不過他已經習以為常，再次把網放入河水中。他是個清道夫，和凌晨在街上打掃的環衛工人同一性質，只是他要清理的是河道的垃圾。今夜是端午節，本該和家人團聚吃粽子，可是對於他來說，沒有假期。河道很靜，只有他獨自划船和打撈垃圾的水聲，突然他聽見清脆的“咚”一聲，好像有什麼東西乾脆地落水的聲音。他四下張望，只看見遠處一隻小船正向自己的方向駛來，上面好像還坐著一個人。小船慢慢駛近，“咚咚”的落水聲也越發清晰。他瞇著眼睛終於看清了，船上坐著一個女人，低著頭看不到臉。她拿著一個個包好的粽子往水里扔。粽子分量厚實，擊水清脆有力。他十分為難，儘管投粽子是端午最初的傳統，可是女人這麼做確實在加重他自己的工作啊。他朝女人喊了兩聲，女人沒有抬頭也沒有應答，只維持著一個動作不停把粽子往河裡拋，任他叫了好久，小船也只是靜靜從他旁邊經過，然後越走越遠，伴隨著粽子落水聲漸漸飄遠。

他無可奈何，只能盡力把河裡的粽子打撈起來，剩下的只能讓白天的同事再接手了。他把找到的粽子都帶回了家，想著也別浪費，給家裡的豬做糧食也好，就一個個解了倒在食槽裡，進屋睡去了。第二天他起來打掃豬圈，赫然發現豬圍在一起在哄搶什麼東西，他仔細一看傻了眼，豬嘴上咬著人的手指，一臉是血，地上也全是碎肉塊。他趕緊看了看昨晚剝開的粽葉，上面也沾滿血色和肉絲。他怕如果有人追究起來自己要倒大霉，便趕緊收拾好肉碎和粽葉，裝作若無其事運著宰豬上集市去賣。集市里人們全都在討論一個案子，說是前一夜有個女人失踪了，到處找不到影，在家裡只發現一大灘血，可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。他一聽慌了，心想莫非那消失的女人已經變成了自己打撈的粽子？那昨夜在河裡投粽子的人一定就是兇手。可惜昨夜天太黑，沒能看清那兇手的臉，他想今夜再去那河裡，興許還能碰到那兇手。他估摸對方一個女人，再彪悍也不是自己一個大漢的對手，天一黑就撐船出了河。等了一整夜，他幾乎把整條上下游劃了個遍，也沒撞見女人，卻撈起不少垃圾，其中有一個裝潢華麗的大衣櫃，看樣子出自富貴人家。他見找兇手沒有結果，便帶著衣櫃回了家。衣櫃上有一把掛鎖，他正要用鐵鎚砸開，衣櫃裡面傳來“咚”的一聲，好像有人在裡面踢櫃門。他嚇得停下手，靜靜盯著衣櫃。“咚咚”。又是幾下響聲傳來，接下來聲音越來越頻密，有什麼東西要破門而出，整個衣櫃都在晃動。

過了一會兒，衣櫃停下了。他走近幾步。“咚咚”，這次聲音是從房門傳來，他轉身確定，敲門聲再次響起。他戰戰兢兢打開門，門外站著一個女人。“原來你在這裡，找得我好辛苦啊。”女人說道。他納悶了，自己並不記得和女人相識，女人找自己幹嘛？女人又說了：“不要急，不要吵，媽媽馬上放你出來。”女人說完徑直朝他身後衣櫃走去。他才知道女人是和衣櫃，不，是和衣櫃裡面的東西在說話。女人走到衣櫃面前，看見前面的掛鎖，就轉頭對他說：“師傅，求您把鎖打開吧，衣櫃裡面是我的孩子，我在河裡找了好久都沒找著，今天循著我孩子的聲音找到這裡，原來他被鎖在了衣櫃裡。”他一聽裡面有個孩子，而且剛才確實有東西在裡面動，馬上操起錘子就要砸開救人，此刻門口傳來一聲大喊：“不能打開！”他轉身望瞭望門口，門前又是一個女人，正伸手喝停。“師傅，不能打開！那個女人已經死了。”門外的女人（以下簡稱B吧）指著他身邊的女人（以下簡稱A哦）說道。他看了看兩個女人，搞得滿腦子煙霧，不知眼下是怎麼回事。

A拉著他的手臂惡狠狠盯著B說：“師傅，別聽她說。她是我孩子的後媽，因為不甘養育我的孩子，趁我丈夫不注意就狠心把孩子關在這櫃裡掉下了河，謊稱孩子失踪，其實是存心要殺我孩子，減輕自己的負擔，還想我丈夫隻寵愛她一個而已。我偶然經過河邊，聽到孩子的哭叫，知道他一定在河裡，可是卻怎麼也找不著孩子，但我知道是她幹的好事，於是我把她殺了，切成了碎塊，包成粽子扔在河裡餵魚蝦，讓魚蝦別啃食我家孩子。”他聽完覺得是個道理，自己半夜在河裡看見有人拋粽子和粽子裡的屍塊都能解釋通了。剛要問話，B也快步跨進屋來，指著A罵道：“師傅，您別被騙了，她才是那個被碎屍的繼母，櫃子裡是我的孩子啊。那臭女人因為想要報復我殺了她，現在想傷我孩子，您要是打開衣櫃，我孩子就得遭殃了。”他左右為難，也不知道該相信哪一個。突然他想到一個方法。廚房裡有些艾草，聽說艾草能辟邪，只要拿出來，​​想必就能判斷哪個女人已經死掉，化作亡魂了。他很快拿出艾草，B一看就慌張起來，他看見B反應異常，馬上朝B跑去。B剛要辯解，A抓起B的胳膊就往他身上一推，他眼明手快，配合著一手將艾草壓在B身上。一聲尖叫和煙霧過後，B消失得無影無踪。A當場跪倒在地感謝。他笑著揮揮手，拿起錘子往掛鎖就是一下。咣當一聲，掛鎖應聲落地，衣櫃門隨之打開，跟著倒下的是他的身體。

醒來後已經是早上，屋裡只剩下一個櫃門大開的衣櫃。他想那女人和孩子的亡魂大概已經走了吧，也就沒有理會，收拾好出了集市。集市裡的人們又在討論新聞，說是昨夜警方在河裡找到一具女人屍體，鑑定為前段時間失踪兒童的生母，初步推測是孩子失踪後精神失常，要到河裡找孩子然後溺死河中。他的心一顫，向周圍的人問清情況，眾人對女人的描述竟和昨晚遇見的B一模一樣！他腦門一陣寒意，此刻彷彿聽見了孩子慘痛的哭叫和A女人奸狡的笑聲……